宫道拐角处,许湄微微侧过头去,压着嗓子,言语幽深如密林中的沼泽“可怪本宫?” 宝扇声如蚊蝇,脊背挺得直直的,两腮上模糊的血肉夺目刺眼“主子想做大事,奴婢能出一份力也是好的。” 许湄伸出手搭上宝扇的臂肘,使了几分力道,将宝扇拉近些许,咬耳朵似的说“本宫会感念你的忠心。” “很痛吧?” 宝扇低头不语,轻轻点了点头,转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。 许湄不动声色地瞟了她一眼。 宫里谁不知道宝扇其人最爱惜羽毛,身上的傲气与当初的宜嫔如出一辙。 对于宝扇来说,没什么比自己的身面最重要了。 许湄垂下眼眸——这样最好,最好是让所有人觉得自己为了继后之位而成为皇后的拥趸,认为宝扇与她再不是一条心的人。 “宝扇,今后见了人,别忘了对本宫的积怨。” 宝扇“嗯”了一声,想撑出一个微笑来让许湄放心,却不想牵扯到了伤处,剧烈的疼痛逼得她微弯的嘴角僵在那儿,配上淋漓的鲜血,看上去瘆人的很。 许湄看在眼里,柳叶眉微微蹙起,也不说话。 真积怨也好,假积怨也罢,她好像也不是很在乎,宝扇的心性许湄很了解,说到底,这人与乔鸯也没什么两样。 不过许湄并不担忧。乔鸯能有今日,皆是因为郑绾妍压不住,没本事去管束罢了。 今年的冬天很冷,赭石色的檐牙上积了一层密匝匝的雪,远远看上去,那些金狮子像是戴了一顶棉帽子,滑稽得很。 许湄右手抚上心口,隔着厚厚的衣裳摸到那个子母狮的玉佩。逢年过节的时候,她更加挂念母亲。 拐了个弯儿,只见一行人迎面而来,瞧瞧这仪仗,也只有那位素爱奢华的昭妃娘娘才会如此。 这边绾妍方才从寿康宫回来。 宫里的消息传得飞快,绾妍跟着太后也听了一耳朵,又陆陆续续听了太后许多训诫,眼下,她真是讨厌死了这位无风偏要翻起大浪的许湄。 没成想心里想着的人眨眼间就狭路相逢,绾妍惊讶地顿了一步。 对面许湄的冷然,她扫了一眼宝扇,一丝震撼划过心头,绾妍直了直身子,又不服输地开腔“淑妃一向心地善良,不知你这爱婢犯了什么事儿,受了这么重的责罚?” “犯了什么事儿?说起来,昭妃妹妹身边的乔鸯也是难辞其咎。”许湄话藏机锋,“接待吴二小姐的事,她也有参与。” 听到祸及乔鸯,绾妍横眉道“不过是一些小事,况且吴二小姐也没有怎么样,淑妃这样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?” “毕竟是皇后娘娘母家的人,妹妹揽了这份差事,就随意懈怠?皇后娘娘在病中,若是知道自己宝贝的妹妹受了这样的委屈,只怕是……” “越说越没了章法,淑妃慎言!”绾妍大手一挥,气咻咻地道,“再说了,皇上不喜人待下严苛,宝扇这张脸……你要如何交待呢?” “那也是她被本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,才会凭着自己喜好看人下菜碟,咎由自取。” “咎由自取”几个字,传入跟在绾妍身后的乔鸯耳中。乔鸯脖子缩了一缩,目光冷冽如冰,暗中狠狠剜了许湄一眼。 这位淑妃娘娘当真是善变啊,前些日子还兴致冲冲要拉着自己入伙,这才过了多久,便要逼着郑绾妍对自己动刑? 想到这里,乔鸯也觉疑惑,自己与淑妃无冤无仇,又有什么好作践的呢? 紧接着,就听见绾妍脱口而出道“乔鸯其人本宫清楚,不必你旁敲侧击。” 乔鸯恍然大悟,这是淑妃在试探郑绾妍对自己的关系。 果然是…… 傻子。 乔鸯握紧了拳头,汹涌的恨意与马上就要见仇人葬身深渊的愉悦充斥了四肢百骸,其中或许有那么一些不舍与愧疚,都在这电光石火间顷刻便湮灭了。 “乔鸯,咱们走罢。”绾妍回头拍了拍乔鸯的手,又小声地凑过来,“你别怕。” 你别怕。 宝扇眸子一动,看向乔鸯的眉眼中有说不来的情绪。 到了翊坤宫,绾妍跟温常在说了今日之事。温常在害喜得厉害,也不知是什么味儿没有对上她的心意,在房中恹恹